核心提示：……我凝望了一冬的/那片黄叶/从春天的和声中/脱离出来/它在低处/向上祝福——选自娜夜《春天》一曹麦叶发现邹正的书包侧兜里装着一个粉红色的小水壶。显然不是他的。邹正的铅笔盒里还装着一张笔记本的纸页，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：小邱店的发票。曹麦叶摸一下儿子的小脑袋，问：“怎么回事？”邹正不好意思地“哎呀”了...
曹麦叶不许邹正进客厅和卧室，一定要先洗澡。听着浴室里“哗啦哗啦”的水声，曹麦叶一遍一遍冲洗着自己的双手。
五
几乎每天，放学后，耿小明都待在曹麦叶家，一直到门口响起“小明，吃饭喽”的声音为止。邹正跟耿小明也熟了，两个人在一起玩儿时，也能听见邹正的笑声，但曹麦叶发现只要自己不在跟前，邹正就不敢发表自己的意见，就不敢从耿小明手里要回自己的玩具，自己玩上一会儿。曹麦叶知道一切还需要时间。有时候，曹麦叶有意无意地提起耿小明，邹正就有些“恨铁不成钢”地讲耿小明如何如何滑稽，如何如何没见过世面，但他的表情貌似贬抑，实际上却是关注。这让曹麦叶既心酸又欣慰。曹麦叶明白，这是邹正第一个男性朋友。
那天，大耿来曹麦叶家叫耿小明吃饭，头发照常土糁糁的，乱七八糟地直竖着，穿一件黑不溜秋的汗衫，在门口跟曹麦叶说：“俺家娃子在你家玩儿好啊，省得在外面疯跑，俺们也没功夫管他，这样子，俺们好省心啦。”他朝院子里逡巡了两眼，就规矩地看着曹麦叶，身体挺得很直。曹麦叶笑笑说：“我正要找你呢，从明天起，我们下班后还要学习科学发展观，让邹正到你家跟小明一起玩怎么样？”这是一个具有等级歧视的问题，因为大耿夫妻俩晚上回家更晚。两个孩子能在大耿家玩儿，就不能在曹麦叶家玩儿？但大耿想也没想，就连珠炮地说：“好啊好啊，下午放学就让你家娃子到俺家去玩，俺家娃子有钥匙叻。”
这是曹麦叶痛下决心后的一个决定。邹正只有离开她，离开这个家，才能从心里彻底祛除对她的依赖，才能彻底克服与男孩子交往产生的恐惧，才能走出这种半孤闭的状态。
邹凡平也同意这个方案，只叮嘱她凡事不要操之过急。曹麦叶听着电话里他不愠不火的声音，就气不打一处来，若不是他一年到头在外面，她和孩子何苦要受这份罪？结婚的时候，山盟海誓要照顾她一辈子的，一天一个电话就是照顾了吗？
第二天下班后，曹麦叶把邹正推进大耿家，耿小明有些沮丧，因为那些玩具并没有随着邹正来到他们家，这也是曹麦叶事先盘算好了的，一来那些玩具在耿小明家根本就没有施展的地方，二来有些玩具若沾染了赃污，是根本无法清洁的。再说，不依赖玩具而能取得耿小明的信任，成为耿小明的朋友，才是曹麦叶对邹正最终的要求。
曹麦叶感到了身后邹正的目光，眼巴巴的。她还是一甩头离开了。她只是饶了个圈子就又回到了家。从楼梯上，她小心地探出半个脑袋，看到邹正并没有在大耿家院子里。他一定还在门口。一会儿，她看到邹正被耿小明拉进了院子，曹麦叶舒了一口气。等她再一次探出半个脑袋，她看到邹正蹲在一堆儿烂纸箱的空隙里，跟耿小明玩“翻纸牌”。他们的屁股一撅起来，就要拱到烂纸箱。果然就有烂纸箱掉到了邹正的背上、头上。曹麦叶不敢再看，她怕自己会冲进去拽邹正出来。
邹正回来，照常要先洗澡。曹麦叶在洗澡水里加了消毒液。
邹正开始在饭桌上主动提起耿小明，放学回家便很高兴地跑到耿小明家玩儿，而这时候耿小明已经打开了木门，黑脏的小脸上笑出一口小黄牙。曹麦叶发现他们的玩儿法多种多样。弹玻璃球、摔“四角”、打“皮牛”等等。有一次，曹麦叶发现耿小明爬上了他家院子里的一棵核桃树，又从树上跃到了房顶上，房顶上长了薄薄一层绿色的苔藓。耿小明在房顶上冲邹正招手，邹正犹犹豫豫的，却能看出脸上的渴望。曹麦叶惊出了一身冷汗。她把邹正喊回来，说，邹正，你可不能上树呀，多危险呀；再说，树上还有虫子，恶心死人。邹正嘟着嘴巴，不说话。曹麦叶一抬头，发现耿小明不知什么时候也进来了，耿小明怯怯地说，阿姨，你放心。我们再也不上树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