核心提示:……我凝望了一冬的/那片黄叶/从春天的和声中/脱离出来/它在低处/向上祝福——选自娜夜《春天》一曹麦叶发现邹正的书包侧兜里装着一个粉红色的小水壶。显然不是他的。邹正的铅笔盒里还装着一张笔记本的纸页,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:小邱店的发票。曹麦叶摸一下儿子的小脑袋,问:“怎么回事?”邹正不好意思地“哎呀”了...
十五
曹麦叶下楼的时候,发现她的邻居大耿一家的院子里干干净净的,没有一点破烂货了。地上从来没有见过天日的蓝砖块露出了本来面目,湿腻腻的土也被扫了出来,整个院子清清爽爽、规规矩矩的,完全改变了模样。只有院子里满满的一铁丝衣服还带着主人的风格,在风中晃来晃去的。
北方冬季的白天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工夫,刚还看到一轮稀薄的太阳,一转身,黑影就下来了。曹麦叶接了邹正回家,在经过北关村村口的时候,邹正嚷着要吃烧饼。曹麦叶就冲一个烧饼铺过去了,是个新烧饼铺,曹麦叶以前没见过。拿了烧饼,要付钱的时候,听到“拿着吃吧,别给了”的声音,曹麦叶一抬头,发现站在她跟前的居然是大耿。大耿套着一个天蓝色的大围裙,头发照常无规则直竖着,两只手油腻腻的,大耿的黑妻也套着一个天蓝色大围裙,在旁边冲曹麦叶笑。
曹麦叶笑了笑,放下一块钱,骑车带邹正走了。走了一段,她从车筐里拿出那两个烧饼,扔在了街旁的垃圾堆里。
以后,每天经过北关村村口,曹麦叶有意无意总会看到她的邻居大耿和他的黑妻。大耿常常弯着身子从一个大黑炉子里捞烧饼,那姿势只能用“捞”来形容,大耿个矮,胳膊短,踮起两脚,探下半个身子,脑袋快伸进炉子里了。旁边是一个三轮车——不知道是不是他拉破烂的那个。三轮车上放着一个新镀锌板案板,案板上一个人埋头在揉面,头发披散下来遮盖了半张脸,是大耿的黑妻。他们的儿子耿小明有时候也在旁边玩耍。
偶尔,耿小明会叫住邹正,曹麦叶也会在他们的烧饼铺前停留一下,他们执意要给邹正两个烧饼,曹麦叶就给他们一块钱。可一转身,她就把那两个烧饼扔掉了。她想不通一双捡惯破烂的手做出的烧饼,怎么能吃到肚子里去呢?
冬天的暮影下,人都是包裹得严严实实的。曹麦叶带邹正经过北关村村口,看到从一家大药房里出来一个戴帽子围围巾的男人,那男人掂着两包药,骑上门口的自行车走了。曹麦叶只觉得浑身血往上涌,她快速骑到大耿的烧饼铺前,耿小明正好坐在门前的一张凳子上张望。曹麦叶对忙活着的大耿说:“帮我照看一下邹正啊。”又对邹正说:“跟耿小明玩一会儿,妈妈一会儿就回来。”
曹麦叶飞快地骑上自行车。青白的马路像一条条蜿蜒的蛇,冷而滑。曹麦叶一路狂奔,很快她就看到了那个戴帽子围围巾的男人。望着那男人宽阔的脊背,曹麦叶觉得自己的腿灌了铅般沉重。
光华小区。男人进了楼道。201室的灯很快亮了。曹麦叶也进了楼道,摁响了201室的门铃。
曹麦叶和邹凡平对视着。摘掉帽子围巾的邹凡平更像邹凡平了,他的鬓角有几根白发,这是她以前所不熟悉的。曹麦叶笑笑:“不请你我进去吗?”
房间小而温馨,门口的风铃“叮叮铃铃”一阵响。大肚子女人穿着孕妇装,一脸震惊地站在门口。她看了一眼邹凡平,眼神温柔而无助,然后抬步出门,她说:“你们——好好聊聊吧。我下去走走。”声音绵软得像一团棉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