核心提示：“喏，整整一万三千块。”腆着大肚子的虾贩孔老板把钱递过来，虾民老田嘿嘿地笑，尖尖的黑脸上爬着蚯蚓般的青筋，整张脸皱起来像一张老树皮，样子很难看。双手在皱巴巴的上衣上搓了两个才接钱。一沓绿花花的百元票子，厚厚的，手不听使唤的颤抖起来，这手可是头一回拿这么多的钱，心也在咚咚地跳。老田左手拿着钱，右手食指...
老田咽了几口饭，不吃了，柳云也一样，揣着钱，不吃饭，肚子也饱。钱，可真神奇啊！老田想。老田又能躺到大摇椅上，卷喇叭烟，柳云收拾了餐桌，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纳鞋垫，给儿子纳的，儿子十岁了，寄宿在镇上念小学。两人在白炽灯泡下，不说话。老田默默地想自己的事，瘦小的身子只占据椅子的一半，四十多岁，却早早地谢了顶。四十多岁，生活才有起色。去年，村里把集体鱼塘水库承包出去。他承包了鱼塘，村集体鱼塘有十几口，除了他，还有6户人家承包，他们养罗非鱼，老田养虾。刚开始大伙们雄心壮志，干得热火朝天，可是没多久，问题出现了，大家都缺钱买饲料，怎么办呢？老村长让他们找一找银行看看，银行找着了，钱可没有借着，大家灰溜溜地回来。接着，出现了病鱼病虾，他们没辙了，只好就小的捕捞，拿到市场上卖。虽然没有亏本，可是篮子打水——白忙了一场。翻过年，谁都没心承包了。这时，老村长从镇上开会回来，拿了一份信用社小额贷款的文件读给村人听。可以贷款了，老田顿时来了劲，拍着大腿，说了一句让村人都振奋的话：老爷子们打日本鬼子连死都不怕，我们活着还怕什么？当即请老村长帮写了一份申请，戳了个马蹿印，就上镇信用社去，不费眨眼皮之力，五千块票子就到手了，虾饲料有了保障。没多久，还来了个白白净净的技术员给他们讲授养殖技术。这样才有今儿肥肥壮壮的龙虾，才有今儿高高兴兴的老田，老田觉得龙虾就是他的亲老爷，成就了他的幸福生活，老田又计算着，今儿卖一池塘就是一万三，还有两池塘也该卖两万多，这样反反复复养，反反复复卖，不就发了吗？老田飘飘然起来，穷日子熬到头了。
老田爹娘死得早，自己坎坎坷坷地活了下来，吃辛吃苦使他长得干干瘦瘦的，三十好几才娶到柳云，柳云左脚有些瘸，才甘心嫁给他这个穷汉。便常常有人拿他老婆玩笑，他就不高兴地说“瘸咋啦？干活照样灵便。”第二年，柳云生了个儿子，老田乐坏了，见到奚落过他的人便说：“瘸咋啦？看看，还不是照样给我生个带把的。”便嘿嘿地笑起来，从此没人再拿他玩笑了，有个儿子便觉得脸上有光。
老田裹第四支烟时，门“咚”的响了一下，声音很小，但听得很清楚，老田和柳云都惊了一下，像有人的轻敲了一下，就那么一声就没响了。夫妇俩面面相视，“可能是什么碰的”柳云说，“我们早些睡，明天好收拾。”老田说不出怕，也说不出不怕，俩人把门窗检查了一下，灭了厅堂的灯，进卧室，又把卧室门反锁着。
老田坐到床檐，突然大笑起来：“喂，你说咱们怕什么呢？”老田声音很大。柳云惊了起来：“你神了吗？这么大声叫”老田笑着说：“张家刘家还有赵家不都卖鱼了吗？小偷不偷他们，干嘛要偷我们呢？”老田突然开朗起来，接着说：“村里几时又发生过偷盗，我们不是脱裤子放屁吗——没事找事？”柳云想想，认为也是啊，也格格地笑了起来。老田打开钱包，把钱撂在床上，“咱们是老老实实做人，明明白白赚钱，奔小康生活，难道还怕小偷不成？”老田仿佛觉得浑身有一股男子汉的豪气，顶天立地，什么都不怕。两人坐在床上捧着钱争吵着：到底要不要留一百块钱用用？两人在这个问题上迟迟没有达成共识。
